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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评弹

2021-10-12 08:11:02
文 | 海小芹
可能,我放的评弹让她回到她曾经与评弹一样细润的年华里。所以,她的那一眼,予我,极其柔软。







初夏,下了一夜的雨,晨起竟然也有些凉意了。
雨止,天还阴着。走路上班。
手机里放着评弹。
洇着夜雨的松枝遮掩在小路上,像是雨后的屋檐滴答落着水滴。评弹声里莺莺在湖心亭操琴一唱又三叹,这唱声自带绿纱窗,重荫叠翠。
前面走着一位老妇人,灰白色浅口的布鞋,遇见石板路上的积水,碎步小心地避让过。她没有打伞,行在滴着雨水的林荫路里,花白的短发,安静,平静。
路过她时,她转头,善意又诧异地看过来。
那眼神,像极了我逝去的好婆。
可能,我放的评弹让她回到她曾经与评弹一样细润的年华里。所以,她的那一眼,予我,极其柔软。
走过去,不敢回头仔细看。究竟真的很像我的好婆么?
我是在新疆长大的孩子。
第一次跟随父母回到苏州,见到好婆,大约四五岁。对于她的样貌几乎没有印象,只记得母亲立在她身旁,她比母亲瘦小。她到哪里母亲就跟到哪里。
那次回来,父母从苏州带回来一个小收录机。
收录机里啶的哩滴咚唱评弹的时候,大多是星期天。父亲忙着将长高的番茄绑在木棍上,给梨树修枝,给黄瓜搭架子,母亲在一旁做他的下手。
菜园子一天比一天绿起来,评弹的曲声在梨树荫里转来淌去,光洁的叶片拍打肩头。
母亲说梨树梨树是要分离的树啊。
父亲说已经分离了还要咋样呢。

后来我大学毕业,离开父母来到苏州。
我回来的那年,父母也跟着一起回来探亲。那时见到好婆,她已经很老了,比印象里更瘦更矮,她走到哪里,母亲依旧跟到哪里,两个人贴近了说着糯糯的苏州话。
我在苏州工作,父母仍旧回到新疆。
好婆住在无锡小阿姨那里。第二年初春,我去看她,她瘦得只有五十多斤。
小阿姨絮絮叨叨,说好婆经常念叨母亲,说母亲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受苦了。领导干部不让她们回来。说母亲小时候唱评弹唱得几乎(几乎,苏州方言,多么的意思)好听,跑到新疆到哪里去唱呢。
小阿姨说的时候,好婆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两眼望着前方,不住地点头,她放在腿上的双手也一直抖动着。
小阿姨要给她给擦澡。好婆的眼睛动了一动,仿佛才看见旁边还立着一个我。她害羞了,指着我要我出去。小阿姨说:你哪能不认得她呢,她是阿雪的囡啊。
好婆吃惊地瞪大眼睛,挣扎着站起来,抖着双手,她说:阿雪?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姆妈想了你三十年。阿雪啊!姆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手上的皮肤轻薄得可以看见青色血管在扭动。我不敢握,我托着她细瘦的手臂糊涂着眼泪喊了一声姆妈。

父母退休后才回到苏州。那时好婆已经走了多年。
父母住在乡下,我住在城里。我陪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并不多。
偶尔回去,手机里放些评弹。父亲笑眯眯:好听。母亲不听,好像评弹是一只粘人的小狗,她得左右忙碌腿脚才能避开它。
她擦桌子剥豆子到地里去割芹菜,她忙碌我跟在她后面也忙碌,与她一边说话一边做事,她说的全是我与孩子,姐姐与孩子,弟弟与父亲。
从小到大,我从没听她说起过好婆。除了好婆去的那一年,我写信告诉她,单位宿舍旁边一种高大的类似木本的灌木开花了,花朵芬芳洁白。
母亲回信说五月开花的估计是栀子,小时候家里也曾种过。你就当好婆在你身边陪着你,替妈妈多看看那些花。
一直没有告诉她那些花不是栀子。
水动风凉夏日长。

评弹声里,总有一张面孔隐在身后,说:阿雪啊,姆妈想了你,三十年。

 



作者简介
海小芹,女,70后,苏州人,热爱文字,小说努力再现生活,有作品散见报刊。

人间草木
文者,纹也,万象之表也,《文心》之意,天地皆文章。适有一等人,按著天地本大,我等具小,譬如草木,生于其中,则我与天地一也,一草一木,演化世界,言草木,实言世界。则草木之宗旨,言生活,言花鸟,言人物,言可言之事物,包罗并举,体裁不限,与众共享,并愿广大热心之士加入行列,携手共进。惟此,敬期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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