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著名教育家唐文治先生执掌无锡国专时非常注重培植学生的国学根底,经典阅读成为教学的重要环节。无锡国专的一些学生后来回忆说:“同学大都懂得在抑扬顿挫、缓急轻重的声调节奏中,玩味文章的起承转合、措辞构思之妙。不论早晚,国专教室内外总是一片琅琅读书声。”这一当时就很罕见的场景源自于“唐调”读文法的影响。
“唐调”是国专同门对校长唐文治先生所提倡的诗文吟诵之法的称呼。唐文治的读文法继承了刘勰“披文入情”和桐城派“因声求气”的理论,尤其是受到了桐城吴汝纶的直接影响。经过自己的不断实践,唐文治总结出一套独特的读文理论和方法。
他认为“文章之道,所以盛者,实在于声”,“文声之妙蕴,通于天而协于律。《虞书》曰:‘声依永,律和声’”,“所以和声乃可以鸣盛也。”又指出“凡文之提纲挈领、包举各节处,其声宜大;文之排傲震动、顿挫结束处,其声宜远。”唐文治还强调“初学读文,首宜体会神气神情四字。文之浑灏流转而能鼓荡万物者,莫胜乎气;文之可歌可泣而能感动人心者,莫深乎情。”并且特别提到“《诗》《书》《左传》《史记》、韩欧之文,所以千载如新者,惟在神情神气之不泯而已。”
唐文治(1865—1954),字颖侯,号蔚芝,晚号茹经,清同治四年生于江苏太仓。著名教育家、工学先驱、国学大师。
在《论读文法》一文中,他归纳道:“读文法有抗坠抑扬曲直敛侈之妙。质而言之,读书有五:曰长音、短音、高音、轻音、平音。其气为二:曰疾曰徐。大抵阳刚之文,宜急读,极急读,高音短音,而其气疾;阴柔之文,宜缓读,极缓读,长音轻音,而其气徐。少阳少阴之文,宜平读,平音,而其气在不疾不徐之间。然亦须因时制宜,未可拘泥。韩子所谓气盛则言之长短与声之高下皆宜;柳子所谓激而发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皆论读文法之最精者也。而初学用功,尤当致意者,在一顿字。古人之文,无论阳刚阴柔,其妙处全在于顿;一顿之后,或一提,或一宕,便处处得势矣。”
不仅如此,唐文治还对如何读古文提出了具体的指导意见:“学者读文,务以精熟背诵不差一字为主。其要法每读一文,先以三十遍为度。前十遍求其线索之所在,划分段落,最为重要;次十遍求其命意之所在,有虚意,有实意,有正意,有言中之意,有言外之意;再十遍考其声音以求其神气,细玩其长短疾徐抑扬顿挫之致。三十遍后,自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虽读百遍而不厌矣。”
唐文治先生的读文法强调文章的音节美,要读者在往复涵咏中、在抑扬顿挫高下疾徐中,领会文章的阴阳刚柔之美和作者的思想感情。这一理论和方法让无锡国专的学生受益匪浅。很多人在学习运用“唐调”反复诵读经典的过程中,不仅体会到了诗文的音律节奏之美,增添了读书的兴趣,还加深了对经典内容的理解和记忆。无锡国专的不少学生拥有深厚的国学根底,这和“唐调”读文法的影响密切相关。如唐文治的学生、后来也成为国专教师的冯振单是唐诗就能背诵一万多首,从先秦诸子到唐宋八大家,不少范文他都能背出来。即便是无锡国专的普通学生,每人至少也能背诵长篇古文五六百篇。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唐文治曾两次受邀在上海华东电气公司(1934年)和大中华唱片厂(1948年)灌制唱片,并有英文对照翻译。“唐调”读文法由此声名远播,甚至随着无锡国专校友流传到港台地区以及海外。直到上世纪末,钱仲联还在苏州大学的课堂上,将唐文治与他自己用“唐调”所读古诗文制成录音带两盒对学生放播。2002年9月,在首届华人中华文化经典诵读友谊赛上,无锡国专晚期校友范敬宜用“唐调”作了《岳阳楼记》的朗诵表演,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可见“唐调”读文法在今天的语文教学特别是经典阅读领域仍有积极的借鉴意义。
作者简介:
白驹,复旦大学哲学学院中国哲学专业2015级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陈少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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