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辈风范⑤】箴言以自警 风范永相承
如果不是村里修宗谱，我还真不会如此认真地去查宗谱。其实一个人若要教他如何爱国，莫若让他先去读懂一部国史；若要教他如何爱家，莫若让他先去读懂一部家史。只有懂得家的来之不易，才会懂得去爱家。我开始总认为最早改姓的祖辈们是贪生怕死，但换个角度想，要不是祖上的隐姓瞒名，哪来今日家族的振兴。虽然姓不再是原来那个姓，但血脉没有变，家风没有变，精神没有变。一个家族的变迁史，有时候就是一个国家变迁的见证史。我们的国家经历了那么多，变的只是国号，而那些流淌在我们血液里，刻在我们骨子里的中华优秀文化传统却是不能丢的。！
人们常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每一部宗谱的首卷都会记载着详细的家规家训，一律都是劝善行德的，各宗谱间无非只是表述不同而已。有一些重要的劝诫之言或典故还会被绘制在家中的建筑上，比如牛腿上，桌椅的面板上，堂前屋柱的楹联上，等等。几年前，我去参观太姨婆王春翠的故居，发现她家的每个门上都刻有一句家训，孩子进出家门都要会看见，日积月累，也就自然潜移默化了。虽然因为岁月的剥蚀，有些已经模糊，但大致还能看清一些，抄录如下：
1、观天地生物气象，学圣贤克己工夫。
2、兄弟和其中自乐，子孙贤此外何求。
3、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化良田，百世耕之有余。
4、父母所欲为者我继述之，父母所重念者我亲厚之。
5、知足常乐能忍自安。
6、安祥恭敬是教小儿第一法，公正严明是做家长第一法。
7、待人三自反，处世两何如。
8、非读书不能入圣贤之域，非积德不能生聪慧之儿。
9、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10、喜闻人过不若喜闻己过，乐道己善何如乐道人善。
11、径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处减三分让人嗜。
12、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13、古今来许多世家无非积德，天地间第一人品还是读书。
14、何思何虑居心当如止水，勿助勿忘为学当如流水。
15、勤俭治家之本，忠孝齐家之本。
16、谨慎保家之本，积善传爱之本。
17、读书即未成名究竟人高品雅，修德不期获报自然梦稳心安。
18、忿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
19、门内罕闻嬉笑怒骂其家范可知，座右偏陈善书格言其志趣可想。
20、奢者富不足，俭者贫有余；奢者心常贫，俭者心常富。
21、富贵如传舍，惟谨慎可得久居；贫贱如敞衣，惟勤俭可以脱卸。
22、仆虽能不可使与内事，妻虽贤不可使与外事。
23、惠不在大，在乎当厄；怨不在多，在乎伤心。
24、处事须留余地，责善切戒尽言。
25、待小人宜宽，防小人宜严。
26、临事须替别人想，论人先将自己想。
27、律己宜带秋气，处世须带春风。
在《西方陈氏家谱》上，我查到一篇《四箴》，用“勤诵读、精词翰、静养心、慎交友”十二个字非常精练地概括了为人的四大要旨。其一“勤诵读”就是学习知识，为人的第一要务。人与动物的最大差别就是学习，所以学习是人类进步的动力。“故学欲其博，艺欲其工，内而吾身之主，外而吾身之辅，皆不可以不尽其道焉”，，小到言谈举止，内修素养，外树形象，都离不开学习。而学习全在于一个“勤”字，宋代黄山谷说：“三日不读书，便觉言语无味，面目可憎”。故训曰：“圣贤事业，修齐治平，布在方策，亦繁亦精，上自诗书，下逮子史，学术所关，岂徒口耳，云胡不勤，或作或止，尚勉之哉，纯亦不已。”
其次“精词翰”，就是要学会写文章。一个人上则读取功名，下则与人应酬交往，都离不开写文章。能说会写其实也是当今立身处世之根本，一个人连自己的想法与观点都表述不清，那如何能说服别人呢？而写文章也非易事，难在一个“精”字，非一日能整成，需要日积月累的学习，与前者是因果相关的。如方氏祖辈方干，写得一手好文章，虽身无一身禄，却也是名扬千万里，而方腊的失败却恰恰输于自己思想学习的不够，纵有豪情万丈也难圆救国之愿望。故训曰：“文推班马，字尚钟王，夫岂逸获，时习不忘，惟此二端，道赖以传，日居月诸，征迈矢焉，广业崇功，非此不得，景彼前贤，是效是则。”
其三“静养心”是前两者之保障。祖辈说，如果要说我们每个人身上有一主的话，那就是“心”。心非静不能读也，学习、写文章就都只能浮于表面，只有心静才能学有所成。越是乱世，越需要心地静养，才能找到自己的出路。在民国乱世，我的曾祖父玩物丧志，以乱治乱，最终却什么也没能留下。而我的祖父跟着我的太姨婆，在乱世之中静心办学，却开创了山乡的一片新天地。在我记忆中，祖母是最会唠叨的，祖父是最为寡言的，每次两人吵嘴，都是只听见祖母的声音，祖父总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说是吵嘴，不如说是祖母的自言自语。祖母吵架找不到对象，唠叨一会自然就息了。祖父的这招“以静制动”法全在于一个“静”字，留给我很深的印象。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当你的心大到像海一样宽广的时候，那些小溪里的浪花自然就大音稀声了。故训曰：“渺兮方寸，吾身之宰，心失其养，百事随殆，无为物诱，无为形役，屏绝外营，主静立极，敬以将之，深造自得。”
其四“慎交友”。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的朋友圈有时候会决定你的人生走向。三世祖义庆与义敬，两人同样在朝廷做官，却走向了不同的道路：义敬只因交友不慎而犯事，被收监流放，最终在家谱上连个名字都没留下；而义庆公却因不屑与贪腐之徒为伍，解印归田，却从此流芳百世，令人敬仰。五世祖方倍公虽官只做到无锡知县便英年早逝，但他一生只与圣贤者结好，如南京都察御使邵玘等，所以对他的人生产生重大影响。如若不是早逝，前途将更加宽广。所以祖辈说，交友易，“慎”交友难，需要有克制之心，不受利诱，不受名惑，难在以一片真心去交友。学有所成、业有所精、思有所悟者方可交之；如果与那些整天无所事事，满嘴的空话，荒于业、懒于学、废于思者为友，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害你的一生。故训曰：“讲学辅仁，惟友是因，伦常之重，次于君亲，直谅多闻，于焉获益，便辟侫柔，目为匪僻，凡不如己，犹勿与友，矧彼燕朋，云胡可偶，宁隘毋滥，庶无悔咎，慎之慎之，圣谟宜守。”
此四箴语虽简，却意长远，吾族后人一直奉为金科玉律，发奋诵读，广学博种，谨慎做事，低调做人，只求耕耘，不图回报，以将祖上之优良家风代代相传。
纵观泱泱中华优秀文化，从每一部宗谱开始，从每一个家风开始，博大而精深，浩渺而悠远，如巨大之宝藏，读之不尽，学之不尽，今将吾之家风渊源以文述之，祈与读者互勉共享，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完稿于2014年12月20－21日
兰溪三白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