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贴画
文 | 井心
说起贴画，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回忆。那是一种四四方方的粗纸，大约2厘米乘3厘米大小，2000年左右的时候，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在福建闽南地区十分盛行，至少在我们那个地方大家都喜欢玩。
这是一种随时随地都可以玩的小游戏。‘
我们常把一叠一叠的贴画藏在口袋里，遇见同学朋友就拿出来斗一斗。通常的拍贴画有很多种玩法，最基本的是每个人拿出一张以上的张贴画，有图像的是正面，正面朝上，将贴画随意排列在一起，然后举起你的手掌，拍在地上，用掌风把贴画打翻，当所有贴画都被打翻，那么打翻最后一张贴画的人便赢得地上所有贴画。
说起来简单，但并非仅靠运气能够获胜的。
大致介绍完这个“风靡一时”的游戏，下面我所要讲的诡异经历，便与贴画相关。
贴画的正面通常印有各种卡通人物，那时候基本上是西游记或者葫芦娃，其中孙悟空的贴画价值比其他都高，一张可以换五张。我那时手上便存了大约十张孙悟空的贴画，每张不尽相同。其中有一张，里面浑身战甲的孙悟空手持金箍棒，一棒子打烂南天，尤受同学们喜爱，它当时还是新品，大家都想拿贴画跟我换，导致这张贴画水涨船高，但我始终不拿它换。因为在班里的拍贴画界，我手头的资产排得进前三，这也是成绩之外另一件能让我引起女孩子注意的事。
我知道他们都惦记着我贴画，因此，我把它藏在两张贴画的夹缝里，用透明胶粘起来。
终于有一天，它还是丢了。
很快我就发现，偷我孙大圣贴画的人是同班的剑超，我找到他，但他死不承认，我一向喜欢以决斗定输赢，便向他下战书，傍晚放学在他们家门口的小广场一决胜负，赢的人可以得到孙大圣贴画。他同意了。
傍晚的时候，太阳跑得很快，我们一大群小伙伴赶到他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幸亏小广场有一盏灯，剑超于是向门口喊一声，窗户上忽然闪出一双碧绿的眼睛，吓得我们直哆嗦。剑超说那是他生病的奶奶。
剑超奶奶把灯打开，我和剑超一人拿出两张贴画，正面放在地上，摆成一个矩形。他先出手，第一下就打翻了三张贴画，剩下孙大圣那张还没翻，看起来我只要打翻这一张，就赢了。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张贴画当时还很新，没有褶皱，平贴在地面上，没有空隙让掌风吹，我和剑超一连试了好几下，也没将它打翻。
几番下来，我们手都红了，终于又轮到我时，我还没下掌，眼睛却瞥到窗户上那双绿眼睛突然向上升起一小段距离，然后快速掉了下了去。
一阵阴风刮来，我打了个寒颤，孙大圣神乎其神地翻了过去。我看见孙大圣背后被剑超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气得想打他，可是他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看起来很生气。
她说：“谁叫你玩这个的？”
剑超说：“怎么了妈？”
他妈妈说：“不许你玩这个！”
剑超说：“我以前也玩啊。”
她妈妈说：“从现在开始不许你玩。”
剑超妈妈把我的孙大圣和剑超所有的贴画都扔到了灶台里，熊熊烈火把它们吞没了。我和其他人吓得捏紧自己的贴画，头也不回得跑了。
过了两天，妈妈告诉我，剑超的奶奶死了。
后来，我在祠堂里看见一个插电的棺材，大人说里面就是剑超奶奶的尸体。按照我们那边的习俗，死人要通宵祭拜两天，才能火化。我不知道原来我跟剑超还是亲戚。我跟着妈妈去了祠堂。
半夜两点的时候，小孩子都被叫去睡觉。我们躺在在过道的长椅上，那里有很多红的白的纸人，还有纸房子车子，看起来阴森恐怖，特别是纸人，好像随时都要动起来。要不是剑超在我边上，估计我撒腿就跑了。
当时，我和剑超觉得无聊，就说要玩拍贴画，但是我们身上都没带。剑超机灵，在纸屋子里找到几张大小相仿的白纸，每一张纸上都写有人名，正面朝下，我们便拿它来玩。
玩着玩着，祠堂里的黄衣道士的声音忽然消失，里面一片寂静，但我和他都没注意到，知道里面传出惊悚的尖叫声，然后一大群人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时，我才意识到里面好像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妈妈冲出来，她把我抱起来就跑，边跑边喊：“活了活了！鬼啊！”
我叫剑超快跑，但是他不理我，还在地上拍贴画，一边拍一边发出恐怖的笑声，而且是女孩子的声音。他把那张写有他奶奶名字的纸拍来拍去，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
就在祠堂乱作一团，来做法的道士都逃了的时候，村里的老张爷爷出现了，他告诉大家不要怕，那是夹纸在作怪。他还说夹纸就是一张纸模样的鬼怪。就是它变成死人的模样，来吓唬我们，而要想制服夹纸，就必须找到它变成的那个人的纸牌，并且把它盖上。
我一想，那不就是剑超奶奶的纸牌吗？我从大门看进去，祠堂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蹲在过道的剑超，这时过道里慢慢延伸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老张爷爷大喊：“快把孩子抱出来！”
剑超妈妈埋头冲进去，刚进门，就普通跪在影子上，泣不成声，说：“妈……妈……”
轰隆！
朱红的大门猛然关上。剑超出来了，但他妈妈却进去了。
老张爷爷走上去对剑超说：“娃儿，把纸给我。”
剑超摊开手，露出一张正面朝上的白纸。
“不给。”他发出女孩子的声音，轻轻一翻，把纸丢进了下水道，白纸随着水流进入地底。“没办法了，”老张爷爷急道：“烧祠堂。”
顿时，一群人从附近的小仓库搬过来木头，把祠堂围住，但是火怎么也烧不旺。
有人告诉老人，说：“纸都湿了，烧不起来。”
老人一拍脑袋，说：“糟了，这下怎么办！”
眼看着朱红的大门在火光中缓缓打开，影子已经拉得那么长，从祠堂里面到外面，足足五十米。老人告诉大家随时准备跑。
喵。
忽而，下水道传来猫叫声，一只黑猫跳出来，嘴上正好叼着一张白纸。
黑猫离我最近，妈妈丢下我，冲向黑猫，手伸到它嘴边时，黑猫的脖子嚓地变成一根面条粗细，当时就没了声，眼睛也凸出来了，黑猫当场毙命，但妈妈在空中接住了那张纸，将它盖在地面。
呼！
一阵大风吹进祠堂，长长的黑影霎那间收缩进去，好像消失了。
后来，为了不招惹到夹纸，我们都不敢在贴画上写名字，但这个游戏还是伴随了我们整个小学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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