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菖蒲的美

养蒲者都说蒲美，然有何美？是一抹绿，草美，还是“忍孤寒、安淡泊”有气节，我曰养蒲养的是“味”，故味美。然“味”有何美？

一、是品种美。金钱、虎须、香苗以及日本园艺品种各有各的品种特性，有的细密短圆，有的修长俊朗，香气也略有差异，这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二、是品相美。细看蒲草，有的宜庭院，有的宜案几，何也？概因大小外还有年、功不同，品相差异也！蒲有“文人文相，文人武相，武人文相，武人武相”之别。“文人文相”者，柔顺、细密、短圆之文气姿态也；“文人武相”者，则是密挺、细短之挺拔姿态也，典型者如“贵船苔”；“武人文相”是指叶或柔或挺，或璇或顺、但偏文气细长、型亦规整的姿态，如养护到位的虎须类等；而粗茎蓬发、或叶宽如剑戟者，则属"武人武相"，虽失之在野，但亦有一股狂歌草泽之生机。此处“文”与“武”乃是叶的细与宽、长与短所呈现的柔与刚、文与野的型和气质之别也，各花入各眼。

即便是不同品像或有地域差别的菖蒲（同一品种），在蒲友手中养护一段时间后，蒲型叶姿由于相同养护的关系或多或少会趋于类似。而同一地域同一品像的蒲草到了不同蒲友手中也会因养功，莳养方式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品像。因此，品相一说更多是靠"功"，即后天养护的功夫。

三、不同时期草的状态美。有最佳观赏期老草起堆、细密、满绿封尖的“老草嫩相”美；也有非最佳观赏期老叶略带黄尖的“老草老相”美；有多年莳养，或因部分烂茎愈后，恰到好处的高低错落美；也有小苗新长嫩绿的“初发芙蓉，自然可爱”的美。有剃头后密如刺猬的寸头美，还有虎须吐珠的含露凝翠的美。此外，尚有老草如老僧入定一说。这生命在不同时期的不同绽放，总有让蒲者入心的那一刻。

四、草、盆搭配的线条、气质美。盆，有素有贲，既讲型、色、质、工，也讲和草品种、大小、高低的搭配比例(附石的还要考虑造型、经营位置)。如浅盆配大草的厚重，高盆配老草的俊朗，老砖植蒲的古朴，石盆附石的清、拙、古、率等等。线条的搭配，有的取横势，有的取纵势，有的取倒三角型或不等边三角型等等，这不同的精气神便构成不同的味。这“味”是气质也是格调，既讲结构组成、形象气息，也论动静和虚实。

以上种种，皆因人而异，不必强行比较。只要入得你眼，会心之处便是好景致。概因有地域、资源、学养、起点的不同，更有性情、选择的不同。譬如有的喜"清"有的喜"拙"、有的喜"扬"有的喜"敛"、而有的喜"大"有的喜"小"，有的喜逐格论调，有的随缘而安。百蒲百相讲的是因地制宜、因人而异。

至于附石菖蒲，也论草的品相，只是审美已发生了转移。此时蒲为附石的一紧要元素，而非唯一元素。石、盆、苔、水、萍、厥、乃至杂草皆可以是相济有功的各份子，故讲的是协调，有主次。元素既有，主意构思、空间虚实便因人不同。有人取山水三远之构图，有森然之气，以境胜；有人取乱石滩边、林下一角，景物生机，以景胜；也有人掇取残墙之翠苔，配些蒲草，得其趣，以情胜。这大境、小景、有情发乎内心真诚，皆足观也。蒲者莳蒲，由“生”入“熟”是一关，但贵乎由“熟”返“生熟之间”。此处“生”、“熟”主要指养护手法，“生”虽坳涩但有清新味，“熟”虽老道但易得匠习气，“生熟之间”指有品相又带山林气，意在有意无意间，故难。

是以，能协调又有法度，取、舍各元素之长而成景致者，此乃高手。但以一素盆素蒲搭配得宜的那份不喧嚣、质朴，也万相俱足，亦是高手。宗白华先生说得好:质地本身的放光，已是真正的美。刘向《说苑·反质》亦云：“吾闻之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宝珠不饰，何也？质有余者，不受饰也”。侚烂后归于平淡，是超脱也是一种扬弃。此二者只是取向不同，但都给人予美的感受。

以上聊蒲，随思随笔，看官且看且笑，不必入心。概爱蒲者恒爱之，即便潮涨潮落，亦有人护惜有加，这是性情也是兴趣使然。“惜”一字道破传承不断之理。

末了，再啰嗦一句：蒲一入盆，便有倚于蒲者的精心养护，这和蒲草在溪涧之间经寒历暑的自见精神，一为人工美一为自然美。

（谢谢提供蒲图的几位师友！另个别图片因来自网络，无法标明出处，在此向原作者表示歉意的同时也深表感谢！）

                      伍泉写于丙申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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